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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□崔為好
  我家祖籍在山東日照,家境一直十分殷實。
  父親出生在那個講究成分的年代。一個秋天,童年的父親到麥田裡拾麥穗,生產隊長怒斥:地主羔子滾出去,麥穗讓雞吃了拉屎還能肥沃麥地!父親大了,形勢更糟,不得不離開故土,舉家搬遷到關外長白山老爺嶺的一個深山荒村。
 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,嗅覺敏銳的人們發家致富的思想萌動了起來,勤儉的父親率先成為最早的那批萬元戶。然而令父親不安的是,少年的我竟有了奢侈之風,身後跟著一大群小弟,我大方地給這群小伙伴買這樣那樣好吃的東西分享。飯桌上更是開始挑三揀四,蘿蔔味難聞,白菜太苦……最不想過的是臘月二十六,每年那天家裡都要做豆腐,豆腐我更是一口不動。父親下定決心,以讀書的名義把我送回山東老家。
  坐了幾千里的火車,推開外婆家的門,新鮮感頓時破滅。一條條的木格窗子糊著白紙,老屋黑牆光線陰暗,炕上一個舊箱子,地下一個舊柜子,一樣的黑漆斑駁,幾十年的老家什,我詫異得不知該坐在哪裡。
  外婆用青蘿蔔條做了一盆小豆腐歡迎我,我一口都不想吃。別說小豆腐,大豆腐我都十分厭惡,我孩子氣地回敬外婆。接下來的日子自然是十分清苦。
  一個大早,天不亮外公去鎮子上趕集,正午過後我催外婆吃飯,外婆說等外公回來,我不耐煩地嚷,他早在飯店吃過了。不久,外公滿臉汗水趕回,我們吃煮地瓜和炒白菜,菜盤見底後,外公把菜湯兌熱水一口喝下,吧嗒吧嗒嘴說:真香。這個習以為常的動作震撼了我年少的心靈,影響了我一生。想當年,外公家可是當地赫赫大戶,在日照石臼港里養著大輪船。
  跟外婆生活的一年記憶里,村落是黑黑灰灰的一片老屋,巷道幽僻,石橋蒼老,室內昏暗,家什漆黑,一切都是舊的。惟有夕陽後院子里梧桐樹下幾塊磚壘的柴草竈,熱氣騰騰,沸水吱吱,大瓷碗里的粗茶水,還有那鄉音鄉語繪出的充滿離奇的故事,一直是熱鬧的。
  一年後回到父母身邊,什麼都是那麼好吃,最討厭的大豆腐竟成了我今生的最愛。看到我吃飯時總會把盤底稀湯喝光,父親告訴鄰居,送我回老家讀書的目的達到了,學多少知識還在其次。
  參加工作後,天南海北的老友們湊在一起,偶爾吃頓大餐,回到家裡卻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,吃上一張玉米面大煎餅,捲一根大蔥下肚後,心裡方覺得舒坦。
  詩書繼世長,勤儉傳家久。如今,看到讀中學的兒子總是把碗里的米粒吃乾凈,把桌兒上的饅頭渣放進嘴裡,我總是欣慰地點點頭。時下,我們雖然富了,有很多美德卻還需要養成。
  (作者單位:黑龍江省牡丹江市檢察院)
  (原標題:粗飯餘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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